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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母亲的爱是最无私的,想到亲人的关怀就能燃起我最内在的动力,也许我要克服别人不曾体验的痛苦,我还是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来报答身边关注我的亲人。
——《邵斌日记》
山东莱西,坐落于胶东半岛,东临莱阳,西隔小沽河与平度相望,北靠招远,南临五沽河与即墨为邻,隔黄海与日本、韩国遥遥相望。莱西历史悠久,境内还遗留着5000 多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活动的痕迹,现在辖区范围古属商、周朝代的莱子国,周格庄乡还能看到那时遗存下来的古城墙。如今的莱西环境优美,成了最适合人居住和创业的花园城市,可是四十多年前,迷人的自然风光并不能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免于饥荒,他们和其他地方的农民一样,面向黄土背朝天,从来打不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存局面。在那个年代出生的人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由于家境贫困,他们从小鲜尝肉滋味,甚至没见过一个完整的馍、一块完整的饼,饥饿还不时夺走许多人的生命。
1968 年12 月,莱西市西北的日庄镇日北村,我在一户普通农家的呱呱坠地,顿时让这户贫苦家庭多了无限喜悦。在我之前,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女孩,最大的11 岁,最小只有1 岁,我是唯一的男孩,全家喜出望外。父亲邵实义奔走乡里,大告四方。对大多数的农村男人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古训深入人心,一个男孩的降生让这个朴实的男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那一天,我家特意放了一长串鞭炮,喜庆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然而这个喜悦是短暂的,六个月后,我发起了高烧,持续不退。母亲孟秀文心急如焚,匆忙抱着我,赶到村里的卫生所看病。村卫生所条件简陋,乡下的赤脚医生只能凭着有限的行医经验开药打针,那时候自己半岁,冰冷的点滴滴进娇弱的鼻子里,母亲无奈地抱着我,满脸愁云。打完点滴后,体温降了些,但夜里又开始回升,这样的反复高烧持续了两个月,不要说是一个婴儿,即便是大人,也无法承受这种病情。当时最难受的,其实是自己的母亲。
等到终于退烧的时候,我似乎恢复了健康。不久细心的姐姐发现我的右腿一直蜷曲,他们用力拉伸也无法拉直,这下他们吓坏了。一家人一连观察了好几天,无论用什么办法,自己的腿也没有办法伸直,这时才意识到——孩子的腿有问题!父母一下子急了,当时父亲在供销社参加“一打三反”学习,集体住在市区的第二中学,平时不能回家,母亲开始抱着我,四处求医。
母亲求医问药,偏方、秘方,凡有一线希望,再稀奇古怪的办法她都去尝试,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等到我开始蹒跚学步时,走路的姿势和其他孩子明显不一样,母亲担心我不能正常走路,整夜无法安寝入睡。家里五个孩子都年幼,需要她来照顾,她又不能不参加劳动挣工分,在家吃尽了各种苦头。当时交通不便,日北村又处于距离城市最偏远的“库区”(位于水库边上的偏僻地区),最近的车站到家有三里地,幸运的话我们还可以搭上车,但是大多时候母亲只能抱着我步行。这一路,很多时候母亲都是哭着走回家。
日庄公社的卫生所对我的病束手无策,医生都不敢给我看病,只是建议母亲把我送到莱阳更好一点的医院去。一心想要治好儿子,母亲硬是背着我到了五十公里以外的莱阳,医生看过后也是爱莫能助,于是我们又辗转到青岛,后来再去长春,不知道当时没出过远门的母亲是如何抱着年幼的我去了那么多的地方。终于,最后的诊断结果出来了,我患上了小儿麻痹症,由于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机会,自己的腿已经无法回复到正常状况了,母亲听完差点当场瘫坐在地。
不满周岁的我打针、吃药、拔罐、开刀,这场病,使我在婴儿时期就早尝人生之苦。其中一种治疗方法叫做“穿线”,就是为了刺激腿部神经,连针带线穿过患者腿部膝盖下方的韧带部位,来回“拉锯”。这种治疗方法对皮肤伤害很大,很快右腿开始长水泡,晚上疼得觉都睡不着。直到现在,自己的右腿还留有二十多处刀疤,都是三岁以前治病留下的痕迹。现在谈及婴儿时期的磨难,我都会乐观地补上一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打了那么多针,吃了那么多药,脑子没落下毛病,也算万幸啦!”
经过两年的努力,母亲终于意识到再怎么救治,也改变不了孩子的状况。于是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结束了近三年的求医问药,把我抱回家中。从此我的右腿一辈子都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走路。
虽然自小右腿细软无力,神经几乎全部麻木,完全没有知觉,右脚的脚趾也只能略微向下勾弯,无法朝上抬起,而且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但幸运的是,自己能够独立跛脚行走。
因为从小就落下腿疾,母亲对我格外疼爱,对我付出的心力比对其他孩子多了很多。为了方便我的右脚内翻,她还特意做了高梆的鞋子,来帮助脚踝使力,协助右腿更好地站立起来。然而最难过的是冬天,由于血液流通不畅不抗冻,右脚始终比左脚凉,经常又肿又痛,尽管母亲做的棉鞋特别厚实,到最后也还是会冻伤,母亲看见了,总是背着我擦眼泪。
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每天早上穿鞋,母亲都弯下腰用手把我的脚向上顶进鞋里,然后用布带系紧。因为右腿使不上劲,右脚趾头都是无力地向下耷拉着,穿鞋时必须用手把脚趾头一个个捋直放平,然后塞进鞋里。每次穿鞋,母亲都细心地捋平每个趾头。平时走路,自己都是拖着无力的右腿在走,脚上穿的,也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布鞋。由于长期和地面摩擦,右脚鞋都穿不了一个月,鞋帮总是很快就被磨破,可细心的母亲马上就缝好了。
母亲对我的疼爱,不只在养育上,我将来的出路,她也很担心。在偏远的乡村,生存的最基本资本就是劳动能力,能下地干活挣到足够的工分,才能分到口粮,才能填饱肚子,才能娶到媳妇。记得《小二黑结婚》中小芹的勇敢表白吗?当时在农村,姑娘们只有一个朴实的要求,“我爱你爱劳动”。而我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难怪母亲要为我担心了,而我是这家里唯一的男孩,长大成人后还要担当起养家糊口、支撑门户的责任。母亲早早开始计划我的人生,她也算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念过四年半的书,很重视教育,人也很开明,她要为我,这个不幸的孩子谋划一个光明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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